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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6章 討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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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6章 討馬

耳畔傳來的聲音悶悶的,班賀想想,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,攬著陸旋的雙臂收緊,以擁抱做回應。

陸旋擡起頭,註視班賀的雙眼微紅,覆雜地蘊著祈求與渴望,唯有在這兒能親近依偎,放下一切顧慮。

微幹的唇顫抖著印上苦澀的親吻,像在外受傷尋求撫慰的獸。

親吻並不深入,只是戀戀不舍地唇齒相合,久久不願分開。沒有摻雜多少情欲的意味,讓這個動作更像是撒嬌,確認對方的存在。

但兩人都是血氣方剛,又長時間不得相聚,磨人的糾纏漸漸由單純的撫慰勾出欲望,班賀清醒幾分,在即將擦槍走火的邊緣停了下來。

陸旋迷茫地看著制止他的班賀,烏黑的瞳仁中不滿與困惑,得不到發洩的情緒讓他隱隱焦躁。

“你已經做得很好了。”班賀說,“踏白拼了性命保護你,豈是讓你這樣自己憋悶的?”

“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保重自己,讓那些不懷好意之人算計落空。養精蓄銳,保持最好的狀態,回擊向你襲來的刀槍棍棒。”

陸旋靜靜聽著,目光直直盯著那雙開合的唇。

班賀指了指桌上食盒,兀自說道:“所以現在,先填飽你的肚子。”

他扶著陸旋雙肩,試圖坐起身,但半途就被按了回去。

力氣是比不過的,陸旋不發一言只是動作,班賀只能慌張按他的手:“去、去床上……”

外面已然陷入全暗,屋裏亮起了燈,班賀半搭著衣服倚靠床頭,長發散落披在肩上,眼瞼半垂,眉宇間殘留釋放過的慵懶。

才放開他沒多久的陸旋點上燈坐回來,裸著半身,露出一身線條清晰沒有一絲贅餘的橫練肌肉。他看了班賀一會兒,又擁了上來。

“看來我是白擔心了,你這不是有精神得很。”班賀嗓子有些啞。

陸旋松手:“我去給你弄杯熱茶。”

“不用。”班賀攔下他,“你還是先吃飯吧,不然我這飯也白送了。”

將軍府裏那些鐵羽營士兵時刻放哨,觀察內外一切動向,這間屋子動靜足夠可疑,他已經不知道如何面對外面那些人。陸旋這副模樣去端茶,或許他自己不在意,班賀反而是無地自容的那個。

那涼的總是要喝一口的吧?陸旋倒了杯涼茶來,聽話地去開啟食盒,將飯菜端出來。

再保溫的食盒,耽擱這麽些時候,也得涼了。

“我拿過來,一起吃。”陸旋回頭看著班賀。

“我不用了,你吃。”班賀搖搖頭,又道,“還是熱熱再吃吧?”

“這樣就行。”陸旋搖頭,坐在桌邊埋頭大口吃著飯菜,將班賀帶來的食物一掃而光。

填飽肚子,他回到床邊,一刻不肯耽擱地把人抱在懷裏,雙臂緊扣,如同枷鎖般形成束縛。

班賀一手搭在陸旋手臂上,反手撫著他的頭頂,沒有拒絕。

這一夜終於遂他所願,留在了將軍府裏,同床共枕過了一宿。

第二日不是朝會的日子,班賀多陪陸旋躺了一會兒,到了不得不起身的時候才拍拍他的手臂,從他懷裏翻身出來。

“我先回去換官服去官署,等散值了再來看你。”班賀說道。

陸旋跟在他身後:“我送你去。”

班賀思索片刻還是拒絕了:“你在府上好好休息——穿上衣服,別著涼了。”

他別開臉,不忍直視陸旋身上的痕跡。修剪圓潤平整的指甲收進了掌心裏,遮掩耳目般背到身後。

借了將軍府的馬,回到自己那座小院,班賀敲門等候片刻,卻見迷迷糊糊前來開門的竟然是孔澤佑。

孔澤佑揉著眼睛叫了聲師兄,側身讓人進來,然後才猛然回神般瞪大雙眼,問:“旋哥怎麽樣了?”

“沒什麽大事。只是他重感情,痛惜跟隨自己上了戰場的陣亡士兵與愛馬,正難過呢。”班賀嘆了口氣,都說慈不掌兵,果然有幾分道理。

孔澤佑撇撇嘴:“那也沒有法子,哪有戰事不死人的?旋哥這樣可不成。”

班賀眉梢挑起:“我可不記得教過你這麽冷心冷情。心不懷慈悲,又如何能心懷天下人?”

個頭已經長到班賀肩頭的孔澤佑,此刻看來仍是一張未完全褪去青澀的面孔,但神情氣度沈穩不少。在裕王府裏跟著趙青煒隨翰林大儒學習並非虛度,他還是收獲不少的。

他面對班賀振振有詞:“成大事者不拘小節,目光就得放長遠,眼下的小損失太過計較,只會成為絆腳石。旋哥功在萬民,戰死的將士是死得其所。”

班賀淡淡道:“你一句輕飄飄功在萬民,就將這些犧牲者當做‘小損失’。可你從未想過,若你我是那個‘死得其所’呢?”

孔澤佑微楞,張嘴想說什麽,眼中閃過一絲懊惱:“我不是……”

“這就是你在王府裏學的,輕賤人命?”班賀反問。

孔澤佑飛快搖頭:“我怎麽敢!只是事已成定局,只能這麽想……罷了。”

班賀轉過身去:“我還得去官署,你自己好好反思,到底錯在哪兒。”

孔澤佑沒敢說話,看著他的背影,藏起的孩子氣冒出來,皺了皺鼻子。

關上房門,脫下外衣,布料摩擦胸口像被火燎了似的,微妙地又熱又痛。班賀緊要後槽牙,加快手上動作

換好官服出來,班賀目不斜視地從孔澤佑身前走過。

孔澤佑亦步亦趨送他到門外,忽然瞥見盡數束起發絲露出的後頸上晃著一點紅,在衣領邊緣若隱若現,驚叫一聲:“師兄你被蟲咬了!”

班賀下意識擡手捂住後頸,繃著一張臉:“驚蟄早就過了,有些蚊蟲不稀奇。”

孔澤佑眨著天真的雙眼:“怎麽不稀奇,師兄你從不招蚊蟲。我以前同你睡的時候,蚊子只咬我,你一個包都沒有!”

班賀語調平平:“你都說是從前了,現在我開始招蚊蟲了,行不行?”

孔澤佑悻悻縮著腦袋:“師兄,我知道錯了,我會好好反思的。等你回來,可不興再生氣了。”

班賀深吸一口氣,嘆了出來:“你知錯不改,我生氣也沒用。你知錯就改,我也犯不著生氣。”

孔澤佑變臉似的掛上笑:“那一言為定!等你回來,我們一起去看旋哥!”

班賀點點頭:“我先走了。”

走出門外,班賀開始反省,這些時日,是不是對孔澤佑的關心太少了。

放任他在外頭,只顧著埋頭自己的事,過得如何沒怎麽關心,連他想些什麽都沒過問。

裕王是皇家子嗣,接受那樣的教育無可厚非,但班賀半點不願孔澤佑有這樣的想法。

那未免,太冷漠了些。

石士輕身邊那位監軍的信多少還是起了些作用,朝中瞧陸旋不順眼的不在少數,兵部便有人借題發揮,斥責陸旋消極避戰,還將那場損兵折將歸咎於陸旋冒犯總兵,不聽從指揮。

這些言論如過耳風,皇帝沒有治罪陸旋的意思,但監軍身份特殊,本就是代皇權在軍中做耳目,不能置之不理,也不能偏聽偏信。

於是皇帝聽了陸旋的解釋,綜合考量,決定暫且讓陸旋在京中待一段時間。

而石士輕也不能免責,身為總兵卻冒進,領兵作戰上指揮失誤,不能不罰,否則朝廷對將領的管束松散,將無以立威。

與淳王通信後,趙懷熠考慮良久,決定將石士輕降職調任,另在邊疆將領中選總兵人選。

其實,趙懷熠想提拔陸旋,淳王也有此意,但不能讓陸旋接替石士輕的位置,這就得慢慢謀劃了。

陸旋失去戰馬一事班賀惦記在心上。軍營裏所有好馬任陸旋挑選,但他不喜歡軍營裏北戎的馬,更喜歡產自西南的烏蠻馬,是一種不講道理的偏愛。

踏白的皮被陸旋帶回來交給了班賀,由班賀親手制作成器具。承載的意義太過沈重,班賀亦無比謹慎重視,特意請教了最好的皮匠。

此外,班賀抽空給敘州總兵駱忠和修書一封,為陸旋再討要一匹戰馬。

希望,以此能稍稍彌補。

書信幾日後送到敘州,一路暢通送入總兵府。

駱忠和早早聽聞戰況,還為陸旋俘虜回一個王子而高興,卻沒想到有這許多內情,看著信逐漸皺起眉頭。

踏白是他精挑細選送給陸旋的戰馬,與尋常民間所養的不說天差地別,也不可同日而語,那時陸旋便喜歡得很。

要挑一匹與踏白一樣的好馬不算太難,但要讓陸旋接納喜歡不容易。

騎兵與戰馬幾乎可視為一體,他們需要配合默契,彼此信任,是經年累月協同作戰磨練而來,感情與戰友同樣重。

這讓駱忠和有些犯難。犯難也得選,班賀寫信找到他,是對他的信任,駱忠和也希望自己能為陸旋做些什麽。

放下信,駱忠和就帶上孫世儀去到軍馬場,老陶跟在後邊,一匹一匹將看中的馬牽出來讓駱忠和審視。

搖頭換了好幾匹,軍馬場幾千匹馬跑動著叫人眼花,駱忠和揉了揉雙眼,仰著脖子都要長上幾分。

孫世儀跟著兩眼泛淚花:“駱總兵,今天累了就算了,明日再挑吧。”

駱忠和沒搭理,聽著馬群裏嘶叫,有些不對勁,指著前方那片混亂問:“那什麽動靜?”

馬倌老陶都不用看,道:“那有匹壞馬,成天和別的馬打架,還咬人踢人呢。平日都單獨占一塊地盤,今日要給總兵挑選,就牽過來放一塊了。”

駱忠和想了想,道:“把那匹馬牽過來給我看看。”

“是!”老陶揮舞著馬鞭跑進馬群裏,不一會兒,一邊呵斥一邊用馬鞭威脅,拉著籠頭牽出一匹黑馬來。

那匹黑馬身高體壯,不停甩頭試圖掙脫,老陶不得不用上了雙手才控制住它。

它幾乎要比周圍的高出半個頭,身上的皮毛烏黑發亮,老陶雖然罵它,卻仍然照顧得很好——它梳毛的時候應當是難得安分的。

“你這欠打的,給我安分點!”老陶顧不得在駱忠和面前,大聲訓斥著,然而並不能起到作用。

在駱忠和面前站定,老陶松開手,黑馬低頭就咬,還好躲得快,就聽得那口大牙閉合時發出清脆聲響,活像打板。

這一口被結實咬到可不得了。

駱忠和問:“它叫什麽名字?”

老陶答道:“烏夜騅。”

黑黑黑?駱忠和表情古怪:“誰起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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